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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做戏

  摄君

李檀握住岳渊微凉的手,拢在手里揉搓着,说:“怕你笑话。外头是下雪了么?手还这样冷。”


“有什么笑话的。”岳渊气着嘟囔了几句,说,“你...你也不是神仙。”


李檀仍在打趣:“是,不是神仙。想想还要仰仗阿渊照顾,你看我是不是太不中用了?”


岳渊直起腰板,瞪着李檀说:“我不照顾你,谁照顾你?我看就是外面那些人看你太中用了,把你看成了神仙!”


李檀没想到岳渊脱口而出这样的话,片刻微怔后眉头轻轻蹙了下,眼眶竟有些发热。他相知相交之人千千万万,能与岳渊这般赤真禀性的人却少之又少,不屈于恶,不吝于善。


面对岳渊捧过来的善真,他都不知该如何珍惜。


凤阳关,岳怀敬救下的又岂止是凤阳关的百姓?还有身上牵系着李家生死荣辱的李檀。


李檀看着眼前的岳渊,想来他将岳渊带在身边教养,亦不算得他还岳怀敬的恩;到底还是先生对他的恩情,临死都不肯让这孩子去南地认祖归宗,而是交付到他李檀的手上。


“想什么呢?”岳渊晃了晃李檀的手臂,说,“同你说话都不理了?”


李檀扯了些温和的笑,摇着头说:“没事,你方才说了什么?”


岳渊说:“我爹那边可有回信了?他现在到底在哪儿?我们离开黎州之后,他还能找到我们吗?”


问得李檀愣住神,腰背渐渐僵直起来。他还没有跟岳渊说过岳怀敬的事,也曾荒唐地允他给岳怀敬写信。


信......


他已看过,平安之下全是思念,看得李檀手脚冰凉,一时无措。


他将此信烧给岳怀敬,又费了大半天的工夫仿着岳怀敬的字迹回了一封,却迟迟没有交到岳渊手上。


欺名盗世,李檀做得驾轻就熟,可面对岳渊,以往的冷静沉着全然都消得一干二净,那封回信叫他战战兢兢地揣在怀里半天,生怕哪一天叫岳渊知道。


可他实在不愿叫他知道,哪怕晚几年,晚几年就好。


他拙劣的劝慰在生死离别面前不堪一击,倘若岳渊知道岳怀敬的死讯,他都不知该面对这个孩子的悲恸和眼泪。倘若那时岳渊要拿他的命,他都肯将剑递给他。


李檀顿觉口干舌燥,抿了抿还带着糯米香的唇,指向书案上的木匣子:“忘了转予你...信,信在里头...昨天刚刚送到。”


这下岳渊高兴了,兔子似的跑过去,惊喜道:“是么,我都没有看见送信的人!在哪儿,这里面吗?”他打开木匣子,见匣子里安安静静躺着一封信,信上还写着岳渊的名字。


他眼睛中闪动着喜悦的星辉,说:“哈,我爹的字好看了些。”


李檀脸色惨白,温柔的笑颜仿佛僵在脸上,心里扑通扑通乱跳,一下全乱了分寸。


岳渊坐在椅子上,展着信看了半晌,脸上的笑意越来越浓。


等看完了,他眸间存了些疑惑,抬起眉眼对李檀说:“我上次在信里提了你,他怎么回信都不问问你的近况?还教我怎么吩咐你做事...你跟我说,他是不是常对你指手画脚的?我之前上过私塾,老夫子就总这样对学生。”


他跑过来将信给李檀,叫他瞧一眼,转而跟李檀告起状来。


李檀有些惶恐,听他这番说辞又觉得哭笑不得,堪堪解释道:“...许是,许是忘了。先生待我很好,如同待你一般。”


“这怎么能忘?再怎么说,你救了我,是恩情。他这是以为理所当然、端着师恩压着你了?”岳渊显然有些不满,回到桌旁抄起墨笔,铺开宣纸,一边嘟囔一边提笔,“不行,我得再写一封信好好教教他。”


“...”


李檀现在想死的心都有了,才晓得在岳渊面前撒一个弥天大谎容易,圆谎比登天还难。


他从前做事,哪一样不是干脆利落的,唯独在岳渊的事上优柔寡断,瞻前顾后。现在却是越缠,越说不清了。


雪声细细,缠绵不断,时而如柳叶,时而如梨花,越往京都,雪片越大,路越难走。走走停停一月,一行人才过闯京关。


李檀走得急,回得也急,知道他回京的人不多。验牌子入京之后,燕行天和燕秀秀两兄妹带着一行人回神机营整队点兵,李檀的马车则缓缓地驶向神威侯府。


大约过了一炷香的工夫,马车停下来,岳渊叫李檀领着走出车厢,入眼就是两尊凶相镇宅麒麟石兽,牌匾上书着四个烫金大字“神威侯府”,字迹龙飞凤舞,字字勾云带风,好似下一刻就会有虬龙鸾凤钻出来。


“二爷,二爷回来了!?”


开门的老管家没想到李檀会在此时回京,脸上皱纹堆在一起,眼中闪着泪光:“怎么都不提前说一声,老奴这就去禀报老夫人。”


李檀拦住他:“不必了,往常这个时辰娘都会礼佛,我一会儿亲自去佛堂拜见。李伯,府里可还好么?”


“好,一切都好。”


岳渊远远站着看两人寒暄,见李檀对李伯说话很是恭敬,猜着此人应是府上的老奴,自己面上不禁也起几分恭敬。待李檀同李伯指了指岳渊,岳渊稍稍躬身,算是见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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