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最后那条惹出事了的微博还是没有被删。
晚上的开机宴, 剧组所有成员在一起吃了个饭。
蒋思思千杯不醉是圈内人尽皆知的事了，她喝酒跟和水一样, 剧组成员都觉得和这种自带外挂的人喝酒十分没劲，也没人会去灌她酒。
她兴致缺缺地坐在一边, 看着剧组人员们在互相喝酒。
蒋思思痛心疾首道：“你们明天还要拍戏啊。”
副导演蒲扇一般的手掌拍着她的肩膀，说道：“老蒋啊，我们大家都多久没见了，多喝两杯，没事, 保证绝对不会影响明天开工！”
蒋思思阻止不了他们, 无奈地说道：“行吧，你看着点, 别让他们喝出事了, 我出去转转。”
剧组包了酒店的餐厅吃的开机宴, 在二楼, 蒋思思自己下了楼，在酒店的花园里转转。
酒店的花园里有一个巨大的喷泉水池，冬天比较冷，喷泉就没开, 有一个人坐在喷泉旁边的长椅上，就那么坐着, 一动不动，像是一副美人雕像。
蒋思思靠近了，才看清坐在那里的是谁。
冷湘今天晚上喝得多, 蒋思思剧组的人多数都比较自来熟，今天剧组的人又围观了一场冷湘微博上的闹剧，更觉得这个圈中盛传的冷美人十分有趣，于是晚上就端着酒杯，找了各种各样的理由来灌她酒。
冷湘推辞不了，就多喝了几杯。
更多的还是来拐弯抹角问她问题的。
本来蒋思思选男女主角有一大部分原因是因为演员本身与人物更贴近人设，并不care演员火不火，能不能自带流量进组，反正进了蒋思思的剧组出来的，没流量也会变得有流量了。
蒋思思的剧组团队一般并不会去八卦蒋思思是怎么选到演员的，但是冷湘实在是有点不同。
她出现的太意外了。
就像是凭空出现的一样，以前完全没有任何新闻消息，沉没了这么多年，也很多年没有过作品了，突然就被蒋思思选上了。
而且她和蒋思思的关系……
不太对劲。
酒喝多了，人说话起来就没什么顾忌。
冷湘被好几个喝了半醉的剧组团队成员问到了这件事，哑然了半天，最后也没回答个所以然出来。
回忆这三个月发生的一切，她自己都不太明白为什么她会进蒋思思这个剧组。
她只记得，蒋思思只说她合适，没有别的原因了。
她酒量本身就很有限，喝了几杯之后就觉得脸热，便出来吹风。
她在水池旁边的长椅上坐了下来，一坐就不知道坐了多久。
北风吹过，泛起一阵凉意。
从今天早上谭雅接她来剧组，到晚上的开机宴，她一直都没有什么真实感。
或者说自从三个月前那一场意外开始，她的生活就发生了巨大的改变。
巨大到她开始思考，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发生的。
是从她遇见蒋思思开始发生的。
蒋思思在冷湘身边坐下了，靠得很近。
蒋思思伸出手去，探了探她的额头。
冷湘这才从雕像状态中反应过来，动了动身体。
她只是动了动身体，对蒋思思的靠近没有更多的反应了。
她不声不响的坐在那里，任由着蒋思思探完她额头的温度，收回手去。
她已经有点半醉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那天晚上她曾经把蒋思思压在身下，甚至差点亲了上去，她竟然对蒋思思的接触没有以前那么抵触了。
曾经蒋思思说要她陪/睡一晚，实际上是耍着她玩。
说要她主动亲她一口，还是耍着她玩。
她虽然恼怒，但是她也明白，在摄影棚蒋思思甩脸于珊是真的，让她出演新片女主角是真的，在她最困难的时候帮她解决掉于珊和秦文的烂摊子是真的，帮她摆脱卓越传媒的困局拿到正常的劳务合同也是真的。
蒋思思给她的那笔钱，账户上的余额数目，能让她看到一点未来的希望，更是真的不能再真了。
甚至于转发她的微博，除了和她开玩笑以外，也有一部分原因是想要借着前段时间新闻的热度，再推一把，带起她的流量，带起《奢侈品》剧组的流量。
现在回头想想，除了她被下药的那个意外的夜晚，蒋思思并没有真的对她怎么样过。
之后最亲密的身体接触，也只不过是那天晚上她被蒋思思激怒，把人压在身下而已。
还是她自己主动的。
蒋思思这个人，恶劣又无聊，最喜欢耍着人玩，但是蒋思思也是这个圈中除了沈橙之外，唯一愿意帮她的人了。
但是蒋思思真的完全不需要任何回报吗？
蒋思思会做这样的亏本买卖？
世界上真的会有天上掉下来的馅饼吗？
蒋思思收回探她额头的手，又摸了摸自己的额头，说道：“喝酒之后吹冷风，容易感冒，你额头有点烫了。”
“我带你回去睡觉？”
冷湘的目光在一片波光粼粼的池水上略过。
她转头看向蒋思思：“和你一起睡吗？”
蒋思思“噗嗤”一声笑了，说道：“想什么呢？当然送你回自己房间了。”
蒋思思打量她一会，又说道：“难道说你愿意陪我睡了？”
牛改不了吃草，蒋思思果然还是这个德性。
冷湘说道：“不太愿意。”
蒋思思说道：“啧，你可真伤我心，让我觉得自己都可能是魅力负数了。”
又是一阵冷风吹过。
深冬季节，冷湘又喝了酒，再待下去，明天她可真要感冒了。
冷湘看着池水，目光游移了一会，最终停留在喷泉水池中间的喷泉柱上，她说道：“你……”
她可能是真的有点醉了，心里的话有点难以启齿，停顿了许久。
蒋思思耐心地等着她开口。
冷湘说道：“你真的想和我……做那种事吗？”
按照圈中的规则来说，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
得到什么，付出什么，本来就应该成正比。
蒋思思听她这么问，勾了勾唇，说道：“想啊，我就喜欢漂亮的，你长得这么好看，我说我一点心思都没有，那是虚伪。”
冷湘：“……”
说的可真直白，一点掩饰都不带的。
蒋思思看着她，突然又笑了，她说道：“逗你的，你别紧张，我又不是泰迪，不会真的看见个漂亮姑娘就想和人家做的。”
“我向来干什么全凭自己的心意，你并不欠我什么，没必要想太多。”
冷湘问道：“……那你为什么会选择我？”
蒋思思坐在长椅上，伸长了腿，在夜色之中抽了根女士香烟出来。
蒋思思手指中间夹着根烟，笑道：“是啊，为什么呢？”
冷湘：“……”
蒋思思这副我也不知道的疑惑模样，实在让人很想打她。
蒋思思说道：“一般而言，成功的电影通常有两种形式，一种是按照教科书范本来铺垫伏笔，安排剧情小高潮大高潮以及所有细节点，我们能靠剧情和每一个镜头的布局，推测看电影的观众会在哪个点笑，哪个点哭，哪一个点感动到哭得鼻涕都流出来，这都是可以预测的。”
“我可以让看我电影的人从中间一直哭到结尾，理论上来说，这也不是不能实现。”
“举个例子，去年爆了院线的那部《狮子》，主角憋屈了那么久，炮火从军舰上升腾的那一刻，你哭了没？”
冷湘：“……”
《狮子》是去年最火爆的电影，打国家主义爱国情怀，中间有多处泪点，看完之后简直让人想跪在地上亲吻大地。
冷湘也看过，不但看哭了，看完之后又正好是国庆节前夕，还暗搓搓买了面小国旗摆在家里当装饰品。
但她没好意思承认，于是不说话了。
蒋思思看她表情就知道她说中了，又继续说道：“只要这部电影能让人心绪起伏，那么大部分观众就会说，这是一部好电影。”
“这是目前最主流的电影形式，事实上这种形式也非常成功，但它对剧本的要求很高，再找个懂行的导演，会点心理学，基本上就没问题了。”
“另外一种形式，说直白点，就是意识流。”
“这部分电影里面，有的是感情意识流，有的是剧情意识流，区别就是前者是你不知道主角为什么要这么做，后者是你不知道主角在做什么。”
“一般的文艺片都是意识流，你拿到金鹿奖的那部《离人》就属于后者，这种电影会让观众在云里雾里看到后期的某一个点时突然恍然大悟，当然，大部分观众根本熬不到那个时候就关掉了或者睡着了，所以这种电影通常都很冷门，但是又很容易拿奖。”
冷湘问道：“这些和你选择我又有什么关系？”
蒋思思说道：“当然有关系。”
“《奢侈品》我原本想把它拍成第一种形式，轻松搞笑都市片，原本的剧情大纲也并不是你现在手头看到的大纲，并没有苏晴和姜川的感情线出现，姜川的作用只是个辅助笑点，结局就是苏晴结婚，姜川给她当伴娘，再闹最后一场乌龙，最后喜剧收场。”
“拍这种电影，只要把所有的情节点设计好，我压力不大，剧组压力也不会大。”
“但是那天晚上在黑池酒吧，我看见了你，我就在想，我这个剧本要改改了。”
“那时候你在红池里面跳舞，你能与所有人跳舞，但是没有人能留住你，怎么形容呢……你就像是飘着的一样，不像是个活生生的人，没有人能让你停下脚步多看一眼。”
那天晚上是蒋思思带人救了她，那么当时她在黑池酒吧，也是正常的。
但是重点不是这个。
冷湘面无表情地看着她：“……你说我不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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