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冷湘点点头, 蒋思思一边给她揉一边观察她，冷湘自从猝不及防被她用力揉的第一下叫了一声之后, 就再也没发出过声音来。
蒋思思忍不住就想调戏她：“你忍着干什么，疼就喊两声, 你叫/床我都听过，喊两声又不丢人。”
两个人面对面坐在床上，冷湘的腿伸直了放在蒋思思怀里，蒋思思的手正覆在小腿那一片淤青上缓慢用力地给她揉伤，冷湘闻言, 没说话, 直接一脚踢过去，差点没踹上蒋思思的脸。
“好了好了, 我错了, 我道歉, 你别乱动。”蒋思思被她一脚踢在怀里, 不太疼，跟被香香踢一脚没什么两样，脸上笑意不减，笑盈盈地跟她道歉。
她居然没直接跳下床就走, 只踢了一脚。
挺稀奇的。蒋思思想，这算不算是对自己免疫力提高了？
那自己以后是不是还能更过分一点了？
蒋思思这么想着, 给她揉完了小腿上的淤青，那一片淤青被她揉的通红滚烫，冷湘疼到最后都麻木了, 见蒋思思终于停了手，连忙把自己裤腿给撸下来，遮盖住了那一片伤痕。
冷湘说道：“谢谢。”
蒋思思笑眯眯道：“不用谢，记得明天晚上上来找我。”
冷湘说道：“明天还要来？”
蒋思思说道：“当然，你这个伤至少要上两天的药才好的了。”
冷湘说道：“……”
行吧，可是这个人为什么会这么熟练？
蒋思思看懂了她的未尽之意，说道：“我在国外读大学四年，玩的疯，还有小时候也比较皮，这种磕磕绊绊的伤多了去了，都是小意思。”
蒋思思说道：“再说，你最大的问题不在于你的伤。”
冷湘蓦地回头看她，沉默了一会，说道：“那我最大的问题是什么？”
蒋思思说道：“你最大的问题在于你的感情戏。”
蒋思思把床上摊开的剧本给摸了过来，冷湘手里的剧本已经是全剧组所有演员里面最厚的一本了，蒋思思手里那本比她的还厚上一倍有余，整个《奢侈品》所有演员的剧本都在里面。
而那一本厚厚的剧本已经全部被翻得很旧了。
冷湘把自己带过来的剧本也摊在床上，蒋思思说道：“前四个单元的戏你应该都没问题，最重要的是最后一个单元你和你的丈夫和姜川三个人的戏份，我觉得你还不够好。”
《奢侈品》的剧本，根据苏晴的感情线分成五个单元，前三个单元还是走原有剧本的搞笑轻松路线，苏晴在三个男人之间周旋，和他们有一段短暂地恋情之后，又以十分让人哭笑不得的结局结束，然后在第四单元里面，苏晴去相亲遇见了她未来的丈夫，第五个单元里，她终于在八年之后，察觉到了姜川对她的感情，在姜川的婚礼上，有所回应。
但是她们已经来不及了。
在这个忙碌的社会里面，爱情意味着什么？
爱情是玫瑰，爱情是烈鸟，爱情让人变得心惊胆战，爱情让人奋不顾身。
爱情本身就是奢侈品。
今天冷湘拍的那一场，姜川给她描眉，她去见相亲，遇见她未来的丈夫。
姜川通过镜子看着她的脸，饱含着无限的眷恋，她不舍得，但是毫无办法，她阻止不了苏晴去见她命中注定会走向婚姻的那个男人。
但是苏晴不懂。
蒋思思说道：“我看得出来，苏晴不懂，你也不懂，所以这一场戏你可以毫无芥蒂的演出来。”
“可是以后呢？以后你在你丈夫和姜川的感情线中怎么立足？你是喜欢你丈夫的，也是喜欢姜川的，到时候感情线一复杂，你怎么办？”
冷湘抿着唇，说道：“我是个演员。”
演员最基本的就是会演戏，要不然叫什么演员？
“按照你这个说法，如果我要演一个杀人犯，难道我还要去杀个人？”
蒋思思说道：“行为共情和心理性格共情是两个概念，这个不能混为一谈。”
“你能和苏晴的心理共情吗？”
一部真正的好电影，最终是要靠演员来呈现的，导演编剧以及所有的幕后工作人员都是辅助，只有演员是最终被呈现在荧幕上的。
她是主角，便是这个电影的最终载体。
演员是最重要的。
蒋思思对演员的严苛，从来不仅仅是在于演技上的严苛，而在于对这个演员本身方方面面，甚至每一个性格点的严苛。
而且这种严苛是从选角开始就存在的，冷湘能被蒋思思看中，演这一部《奢侈品》，是偶然，也是必然。
冷湘抿了抿唇，沉默了下来。
蒋思思说道：“我拍戏这几年，从来都不认可只靠演技而不是靠感情来演戏的演员，除非她是宋离墨。”
宋离墨，以精准强悍的演技著称的国民女神，连续三年蝉联金鹿奖影后桂冠，后消失了两年，复出那一年凭借着《一顾不负》再次拿到了娱乐圈女演员的最高荣誉桂冠，从此淡出娱乐圈，再也没有拍过电影主角戏，偶尔给一些电影友情出演没什么戏份的角色。
很多年之前，她拍过一部电影，当时她大火，有媒体说她的演技足以比肩宋离墨，她和宋离墨那一年争夺影后之位，她落败。
而她喜欢蒋思思，求着沈橙给她约蒋思思主持的节目《wlee to tar》，她如愿以偿上了她的节目，最后蒋思思说起了她和宋离墨的影后之争，成功让她下不来台。
宋离墨这个名字，基本上算是她对蒋思思恶劣印象的开始。
真是让人惨不忍睹的黑历史。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半晌之后，冷湘抬起头来，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蒋思思，说道：“那你呢，你能理解苏晴吗？”
蒋思思顿了一下，笑了，说道：“我是个导演，还是个给钱的，我要理解她干什么？”
蒋思思又说道：“不过要我来演，我比较适合演姜川，苏晴那么没心没肺，我可真演不来。”
冷湘看着她。
“我当时签你，就是觉得你在感情上干脆利落，本质上这就代表着没心没肺，你不会放太多注意力在别人身上，大概也没真的爱上过什么人，这一点和前期的苏晴很像。”
蒋思思说道：“总而言之，你最好在拍这一段之前爱上什么人，是谁都行，哪怕就爱那么一小会，你离开了这个剧组把他忘了都行，只要你是真心的。”
冷湘突然说道：“你上一部电影《少年游》，女主角洛溦是怎么选的？”
蒋思思默然，似乎在抉择到底该不该和她说这件事。
她最后还是开了口，说道：“洛溦是个孤儿。”
冷湘一惊，抬头看着她。
蒋思思说道：“洛溦小时候出车祸，父母和哥哥都去世了，只留下了她一个人，肇事司机跑了。”
她的选角从来都是准确无比且精妙的。
突然房间里传来了一阵猫叫声。
冷湘回头看过去，香香从窗帘钻了出来，娇贵又矜持地慢慢走到了床底下，蹭在蒋思思脚边上。
蒋思思弯下腰，一把把香香给抱了起来。
蒋思思挠着香香的脖子，逗她道：“怎么醒了呀小公主？”
冷湘以一种很古怪复杂的眼神看着蒋思思逗猫玩，香香对着冷湘“喵”了一声，挣扎着从蒋思思怀里跳出来，往冷湘怀里钻。
冷湘下意识地伸过手去，抱住了香香。
冷湘抱着猫，摸了两把毛，香香舒服地叫唤了两声，缩在她怀里不动了，慢慢又睡着了。
冷湘摸猫的手突然停了下来，说道：“你这个人真的很可怕。”
蒋思思抬头看着她，微笑道：“嗯？为什么？”
但是蒋思思看起来明明是一副了然于胸的样子。
真的让人讨厌。
冷湘想，蒋思思明明知道自己哪里有问题，但是她从来都不以这样为耻，反而觉得这是有必要的。
冷湘把香香往床上一放，香香原本都快要在她怀里睡着了，突然被她粗暴的动作弄惊醒了，也不闹，一双琉璃一般的眸子安静乖巧地看着冷湘。
蒋思思也安静地看着冷湘。
冷湘看着她，一字一句说道：“你这样为了拍一部电影，把洛溦的伤疤挖出来放大在电影里，就为了一个角色而已，让别人再一次体会到失去双亲的痛苦，这样好吗？”
你为了一部电影，硬生生的要去把人家的伤心事挖出来，就为了去迎合你的角色，这样真的好吗？
冷湘深吸一口气，说道：“我可以因为这部戏去努力和苏晴共情，用你的说法，爱上什么人，试着去真正理解她这个角色，能够让自己演的更好。”
冷湘顿了一下，继续说道：“但是你那样……你那样对洛溦，你良心不会不安吗？”
蒋思思看着她，眼神深不见底，她们四目相对。
两本剧本散落在床上，无人问津。
蒋思思说道：“湘湘，我是个导演，拍出我自己认可的电影是我这辈子的目标，这一点不会因为任何事情而改变。”
香香“喵”了一声，歪着头看着自己的主人，有点不解蒋思思这个时候叫她干什么。
冷湘没有在意她的称呼，只是盯着她看。
她说道：“不，你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商人，你为了你的电影什么都做得出来。”
冷湘说完这句话，直接拂袖而去。
蒋思思抱着香香，看着匆匆离开的冷湘和被甩上的门，偌大的酒店房间里面一片寂静。
巨大的落地窗外一片漆黑。
蒋思思摸着香香，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笑了笑，自言自语道：“香香，我是不是真的惹她生气了？”
香香“喵”了一声，舔了舔她伸过来的手指。
蒋思思若有所思。
隔日一大早，片场上一片忙碌，灯光就位，摄影师就位，冷湘站在镜头下面，蒋思思一如既往地看着摄影机，和昨天并没有什么不同，整个片场却无由地弥漫出一股诡异气氛。
王琳琳站在一边，搓了搓手上的鸡皮疙瘩，喃喃自语道：“我怎么觉得有点冷呢？”
裴霜站在她旁边，说道：“好像是有点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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